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枝葉震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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枝葉震顫

曲珞出院那天依然是周末。

車開進巷子, 在家門口停下,廖景芝解開安全帶,一扭頭,就瞧見曲珞飛速地開門溜下車, 她著急地在她身後喊道:“跑慢點, 你才剛出院呢。”

“放心吧媽媽, 我已經痊愈啦。”她頭也不回地往書房跑。

十幾分鐘後, 曲珞一臉震驚地回到客廳:“媽,書房裏的電腦呢,被偷了嗎?”

“瞎說什麽呢。”曲延亭又好氣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, “電腦壞了, 我拿去檢修了, 要下周才能修好。”

他這女兒的腦回路怎麽這麽清奇。

電腦不在房間裏,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被偷了。

哪個正常人會這麽想。

曲珞沮喪地哦了聲, 目光落在茶幾中央擺放著的一盒冬棗上。

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電腦被拿去維修這件事上, 因此視線也隨之停滯。

曲延亭一邊往嘴裏塞了顆棗,一邊狐疑地盯著曲珞, 好半晌後,他才對著她那張怔楞出神的臉問道:“這是冬棗,能吃的,你認不出來?”

他問過醫生, 輕微的腦震蕩不至於有什麽嚴重的後遺癥。

可他女兒這一驚一乍後, 又迅速凝滯的表情, 很難不讓人產生幾分懷疑。

曲珞收回四處流竄的思緒,無語地瞥了眼曲延亭, 剛想說些什麽,就又聽見他問:“那你還認得我是誰嗎?”

空氣寂靜了兩秒。

廖景芝捧著另一盒棗子從廚房裏出來, 曲珞扭頭看向她,大聲告狀:“媽,我爸瘋了,你快管管他。”

“行了,都多大的人了,還捉弄十幾歲的小姑娘。”廖景芝拍了一下曲延亭的肩膀,隨後又將她手中的那盒棗遞給曲珞,“把這水果給小葉送去,他這幾天在醫院裏照顧你還挺辛苦的,你順便再問問他晚上想吃什麽。”

最先接話的是曲延亭:“不是,是她剛才眼神迷茫地盯著這幾個棗子,所以我才會那麽問她。”

“她那是在出神!想事情!你懂不懂啊。”

“是嗎?那你們女孩子總喜歡胡思亂想幹什麽。”

你們女孩子……不得不說,老曲很懂講話藝術。

曲珞接過棗子,笑得一臉詭異。

夫妻之間的打情罵俏嘛,她懂的。

她往嘴裏塞了兩顆棗子後,才想起來廖景芝剛剛的話。

給葉書揚送水果……

也不是不行。

這樣的話,她還能用他的電腦登一下Q.Q。

想到這,不經意地一擡眼,她瞥見了放在茶幾上的那幾根香蕉。

香蕉?還有她懷裏的冬棗?

一個亟待驗證的想法在腦海中迅速成形。

曲珞悄悄漾開唇角,掰了根香蕉放進懷裏,扭頭對仍在喋喋不休的那兩人說:“我去找葉書揚了。”

-

站在掛著蠟筆小新玩偶的房間門口,曲珞握上門把手,正想推開房門時,倏忽想起了葉書揚曾經的抱怨和一直以來的習慣。

好吧,她還是敲門吧。

擡起手,指節與門板相距一寸時,房門驀地被打開了。

曲珞被嚇到趕緊閉上眼。

他總不會剛睡醒,意識朦朧地全.裸著到處走吧?

那他突然在門口見到她這個不請自來又差點將他看光的人,會不會怒上心頭,直接將她丟出門去。

所以,她還是識相地閉上眼吧。

“你在幹嘛?”葉書揚睡眼惺忪地抓了把淩亂的頭發,郁悶地睨著不知道為什麽閉著眼站在他面前的曲珞。

從她走上二樓開始,他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,同時立刻從被窩裏起來,穿好衣服,等著她進來,可她不知怎的,在門口停留了很久,久到他以為她是不是已經回去了。

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閃現的剎那,身體便先一步做出了動作,右手忍不住地打開了門,連亂成雞窩的頭發都沒來得及顧上。

嘖……

這樣想來,應該都怪他這只右手。

嗯,確實應該怪它,而不怪他。

沒出息的家夥,著什麽急呢。

“我媽讓我給你送水jsg果。”曲珞將懷裏的水果往上拿了拿,眼睛仍舊緊緊地閉著,“我什麽也沒看見。”

葉書揚這才意識到她剛才的猶豫以及閉著眼的原因,他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:“我穿了衣服的。”

這笨蛋怎麽回事,之前還對他裸睡的事表現出一副很好奇的樣子,結果實際上是個只會口嗨的紙老虎。

“你早說呀!”曲珞睜開眼,把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地往他懷裏塞,“我這不是怕看見你的裸體嘛,我要是真看見了,你不得把我大卸八塊啊。”

葉書揚:“……”

得,全是他的責任。

曲珞嫻熟地走到電腦桌旁,坐下,開機之前,還特有禮貌地知會了他一聲:“我家電腦壞了,我用你電腦登一下Q.Q。”

Q.Q空間的瀏覽記錄顯示,周日那天晚上沒有人訪問過她的空間。

那個加了她好友並且和池淮洲是一夥的人,果然如她所料,把自己的訪問記錄給刪除了。

可是,她的好友列表裏全是從小到大各階段的同學,認真數起來有上百個人,這讓她怎麽找嘛。

曲珞輕嘆了口氣,正打算把空間的訪問權限鎖起來的時候,在電腦桌面上浮動的鼠標卻驀然停了下來。

她在訪問記錄裏看到了柯燼的名字,時間是昨天深夜。

那家夥怎麽還大晚上地偷看她空間。

但是他忘記刪訪問記錄了,現在被她抓到了吧!

這樣想著,曲珞將柯燼的訪問記錄截圖,打開和他的聊天框,把圖片和文字一起發了過去:「哼哼,你偷看我空間被我抓到了!」

發完消息,她又把聊天列表裏超多條未讀消息快速地瀏覽了一遍、選擇性地回覆了一些。

十幾分鐘後,她才回覆完,將Q.Q登下線。

這期間柯燼一直都沒發消息過來,不過她並不在意,因為她的註意力全在葉書揚身上。

她瞧見他疑惑地盯著那一大盒冬棗和一根香蕉,眉頭微微蹙起,大概是在納悶,這兩種水果的數量差為什麽這麽大。

“棗子已經洗過了。”曲珞走到葉書揚身邊,動作自然地拿起那一根香蕉,慢悠悠地剝著皮,“廖女士讓我問你,晚餐想吃什麽。”

“你想吃什麽?”葉書揚倚靠著桌沿,往嘴裏丟了兩顆棗子,嗓音含糊地反問她。

這種環節,最後都會變成曲珞的點餐時刻。

反正她愛吃的菜,基本上也都是他愛吃的。

所以,與其問他,不如讓她直接向廖女士報菜名。

香蕉剝了一半,他嘴裏的核也被吐出來了。

曲珞眼角眉梢的笑意透著一股蔫壞的意味,她將手中的香蕉遞到他嘴邊:“好,那我就說我想吃的了。”

葉書揚低低地應了聲,而後奇怪地盯著這根被送到他嘴邊的香蕉:“你剝給我的?”

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。

竟然還剝好了再拿給他。

按照以往的思維,他一定會覺得這是——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

只是,她這一次笑得很真誠,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。

“對呀,特意給你拿的。”

哼,還特意。

聞言,葉書揚的唇線忍不住地揚了揚。

他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垂。

確實挺不好意思的,讓她這個大病初愈的病人為他剝香蕉。

這聽起來,多難為情啊。

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,特意這個詞在字典裏的意思是,專為某件事。

所以,這是專門為他做的啊。

雖然他並不怎麽愛吃香蕉。

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嘗一口吧。

葉書揚在她濃濃笑意的眼神中咬了一口,咀嚼了一下後,口腔內驀然彌散開某種怪味,牙齒因此停止了動作。

臥槽,這什麽味,好奇怪。

這不是香蕉嗎,怎麽有股令人作嘔的屎味?

他擰著眉,眼神慌亂地尋找著垃圾桶,卻被沒忍住笑出聲的曲珞倏地捂住了嘴巴。

她擱下手中沒吃完的香蕉,猝不及防地踮起腳尖,撲上前,笑得特別開懷地一手捂住他的嘴,一手緊緊地攀著他的胳膊:“別吐……葉小新,你別吐。”

她靠得實在是太近了,不僅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,而且兩具身軀的上半身貼得幾乎沒有一絲縫隙。

發絲間酸澀的青檸味輕輕地鋪散開。

懷中少女柔軟的身軀讓人心猿意馬。

忽然間,他感受不到口腔中的怪味了,只能感受到即便自己刻意放輕也忽略不了的呼吸聲。

飄忽不定的目光猝爾有了落腳點,葉書揚垂著頭看向她,看她眸中十分狡黠的笑意,還看她陰謀得逞後的心滿意足。

曲珞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姿勢,手也沒有放下:“味道怎麽樣?”

怎麽樣?

嘴唇和掌心相觸的感覺,有一點奇妙,不對,是很奇妙。

他不自覺地抿了抿唇,唇瓣再次毫無保留地貼上掌心時,搭在他頰側的指尖微動了下。

如振翅的蜻蜓,抖落葉片上的露珠。

枝葉震顫,翅翼留痕。

葉書揚忽而一僵,一時沒了動作。

她貼得更近了,臉頰往上湊,目光好奇地流連在他的頰側。

這個姿勢有點危險……

葉書揚下意識地摟住她的腰身。

他摟住她真的只是為了保持她身體的平衡,不然以她目前這種踮腳踮成踩高蹺的姿勢,即便抓住了他的手臂,也保不準下一刻不會摔倒。

真的,他一定以及肯定,沒有別的意思。

嗯,他發誓。

“你嘴巴裏是不是還有呀?”曲珞沒理會他剛才的沈默,又立刻問了一個新的問題。

說話間,女孩輕柔的氣息拂過喉結,微麻的感覺卻停留在尾椎骨。

葉書揚無意識地滾了滾喉結。

就像是計謀終於得逞一般,曲珞松開手,後退了半步:“怎麽樣怎麽樣,是什麽味道?”

他扭開臉,揉了揉耳廓,聲音嘟囔:“甜的。”

“甜的?”她不可置信地重覆了一遍他的回答。

怎麽可能?!

網上明明不是這麽說的呀。

是棗子不對,還是香蕉買錯了呀。

曲珞低眸看著桌上那根還剩一大半的香蕉,和盒子裏裝著的冬棗,猶豫著是否要親自嘗試的時候,手機忽然響了。

她看向仍舊扭著臉的葉書揚:“我去接個電話。”

等了兩秒,她見他依然一副楞神的模樣,於是便不等他的回應,徑直溜出了房間。

葉書揚的視線垂落著,看似游移飄忽,沒有支點,實則定定地落在他右手的指尖上。

那裏似乎還殘留著柔軟的觸覺和溫熱的體溫。

他不自知地漸漸收攏長指,輕握成拳,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掌心的肌膚。

一下又一下,好似這樣就能緩解某種程度的心悸。

或許是因為從她家到他房間的距離太短,以致於她覺得再穿一件厚外套很麻煩,所以曲珞剛才來找他的時候,只穿了一件貼身單薄的內搭。

想到這,葉書揚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胡亂飄飛的思緒。

他拍了一掌自己的胸口。

操。

禽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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